張起靈回來的時候,披著的不是星星,戴著的也不是月亮,外頭還是白天,就是看不見太陽,他在前廳外簷脫下雨衣,滿手的濕和鹹,還有冷。
甩上幾下,透明的水珠整片脫離,瞬間有了墨邊,順著軌跡打進已經吸滿雨水的深褐泥地裡。
啪啪。
還是那種深褐,吸濕已經到達飽和,不會因為被塞進更多雨水再加深。
張起靈低頭看著,想起另一種深褐。
那是吸滿了人血,和慾望的深褐色。
既單純,又複雜,的深褐色。
既單純。
又複雜。
他又想到一雙眼。
沒這麼色深,就算吸飽慾望,表面也只是染上一層水霧,顯得更加純淨,誘他。
吳邪。
揉了揉下意識發癢的嘴唇,伸手把雨衣掛好,進屋。
從剛剛就一反常態,沈默著的電視讓他還沒進屋就知道廳裡沒人,反而是吳邪房裡傳出不間斷的說話聲,徑直走去,卻只有越來越清楚的嘶嘶聲。
那是因為疼痛所以倒抽氣的聲音。
那是吳邪的聲音。
張起靈加大跨步,下一秒就看到坐在床邊,單臂被胖子捏著的吳邪,上身穿著一件黑色背心,披著毛毯,另一隻手攏抓著毯子,西藏獚渾身乾泥的蹲坐在他腳邊,時不時發出討好的低鳴,腳下也沾著泥,從腳下延伸出來的泥腳印在地板上畫出了幾個圈,其中一個圈帶著抹擦的破口,破口邊的牆上高處沾著幾點的紅。
視線移回吳邪手掌上的擦傷,胖子另一手捏著的棉花戳在上面,染了細小的紅。
「嘶……胖子你輕點,這點小擦傷到你手上跟破了大口子一樣痛。」
「知道知道,胖爺我再輕再溫柔也比不上小哥,我懂,你忍忍啊,我就做點小活,上藥這種大事咱等小哥回來再——哎,小哥你回來了——」
吳邪原本還皺著臉要開口,一臉反駁,被胖子的話帶著視線往門口看,瞬間熱了耳朵。
「小哥你回來的正好,這你養出來的細皮嫩肉小郎君,交給你了,胖爺帶罪魁禍首下去施以水刑,絕對給你一個交待啊。」
張起靈點頭,但心裡也沒把所謂的交待當回事,和胖子換了位置,看他把裝乖的西藏獚捏著後頸提走,再回頭,吳邪正用沒受傷那隻手在身上臉上摸。
他哪裡細皮嫩肉了?不是一樣粗嗎?吳邪納悶,看到張起靈背心外露著的肩頸手臂,比自己白上幾號,又光滑的感覺,這才叫細皮嫩肉吧?
就算看上去和摸上去是兩回事,他還是堅決否認自己是細皮嫩肉的那一方。
張起靈托著受傷的手掌,看那一小塊擦傷,新鮮的紅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鐵銹味。
有點甜。
吳邪就著這姿勢看張起靈,一秒,兩秒,三秒,張起靈一次眼都沒眨,就這樣看著他的傷口,眼神專注,但整個人的感覺和在發呆一樣,吳邪忍不住想,他的確是挺久沒受傷了,也挺久沒讓張起靈受傷了,小哥不至於忘了怎麼消毒上藥吧?
頓了一頓,又想,算了,忘了也挺好,證明他家狗蛋活的安全又快樂,想到這忍不住翹起嘴角,打算抽回手,反正本來就是小擦傷,出了幾滴血而已,最近他也挺身強體壯的,不特意消毒上藥估計也沒什麼所謂。
就在剛要抽手的那一刻,張起靈突然彎下腰,把鼻子貼在擦傷上,聞了聞。
吳邪瞬間後腦發麻,原本逐漸消退的熱瞬間從耳根衝上臉頰。
狗蛋你不是狗!
「小哥你幹嘛呢!」
事實證明狗蛋保有張起靈的沉默作派,只是抬眼掃了下吳邪,吳邪著急的看了眼門口,又等不到回應,就要抽手,張起靈卻開口了。
正確來說,只是張開嘴巴。
吳邪是等看到自己熟悉的紅舌,舔上擦傷,濕潤的顆粒觸感和舔拭的動作從上面慢慢滑過,雞皮疙瘩瞬間爬滿手臂,光速般襲上心臟,他才驚醒被幹嘛了。
張開嘴,但卻發不出聲音,他想講的話,都被心上的麻,喉頭的癢給分食殆盡。
張起靈舔了一下以後就把舌頭收回嘴裡,品嘗舌上的新鮮。
他不嗜血,更對於象徵生命的紅沒有興趣,但是吳邪的血。
很甜。
當張起靈再度彎腰的時候,吳邪反應過來了,抽了下手,卻發現不得動彈,原本只是托著他手背的那隻手不知什麼時候穩穩捏住他的手腕,絲毫不痛,也讓他動彈不得。
這次印在傷口上的,是他熟悉的嘴唇。
張起靈的嘴唇甚至比他還薄,還涼,卻是身上數一數二軟的地方,貼在傷口上,配著陣陣鼻息,帶出一種舒服,讓他喘了一口淺氣,忘了阻止張起靈。
再一次坐直身體後,張起靈開始消毒上藥,動作流暢自然,神色自若,吳邪眨了幾下眼,才把眼裡淺淺的水霧驅散。
小擦傷處理起來也就這樣,很快,幾秒的事,但吳邪看著已經看不到的傷口,忽然覺得有點傷心,他家狗蛋是不是在他沒看到的地方不安全又不快樂?但是昨晚他才看過的,沒有任何陌生傷口,視線上移,看到自己有點長的指甲,決定等一下就去剪掉。
張起靈已經放下吳邪的手,但吳邪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裡沒有動作,就抬眼去看,吳邪一臉凝重,再看,正盯著他自己的手指甲,張起靈重拾那隻手,把指甲貼到自己唇上。
「不長。」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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